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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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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街

中午,一架國際航班停在了燦陽機場。

飛機還在滑行,肖勝男透過窄小的舷窗,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思緒回到了兒時。

小學時,一天放學。

“千裏,陪我玩,好嗎?”女孩撲棱著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

“今天不行,我還要去顏淑家吃飯,寫作業。”男孩正心急火燎地收拾書包。

女孩抿了抿嘴唇,“去我家吃飯不行嗎?”

“不行,”男孩拒絕得很幹脆,“顏淑剛來,還在適應新環境,我得多幫她。走了,拜~”

男孩把書包往身後一甩,猴急地奔出了教室。

女孩並沒有氣餒: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

......

初中了。

“千裏,周末我爸媽帶我去郊游,你和徐伯伯也一起來,好嗎?”女孩已經長高了很多,皮膚白皙,但有點薄的嘴唇總透出一種刻薄的感覺。

“周末我爸加班,我已經約了和顏淑一起去爬山。”

雖然已經被拒絕了很多次,女孩還是不死心,撅著嘴,假裝可憐道:“就一天,都不行嗎?”

男孩見狀,有點不忍,“要不,帶上顏淑一起?人多了熱鬧。”

女孩憤然轉身,悻悻離開。

這回只留男孩風中淩亂。

......

高中畢業。

“千裏,明天我就要去美國了,你來送送我,好嗎?”女孩已經出落得婷婷玉立,但因為過度減肥,除了嘴唇薄,兩頰凹陷,顯得下巴很尖,散發著一種小家子氣。

“這麽快就要走了,一個人在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這是答應送我了?”女孩有點難以置信。

“是啊,這麽大的事,我當然要送你。”男孩毫不猶豫。

女孩心中狂喜。

第二天,女孩盛裝打扮,長時間乘機,本應穿得寬松舒適。而她卻堅持要穿一件很顯身材的粉色旗袍裙。

當她扭著腰肢,推著行李箱來到家門口,卻楞住了。

徐千裏一手拉著顏淑,顏淑手裏抱著一束向日葵,“勝男同學,祝你在美國學習順利,學業有成,將來衣錦還鄉。”兩個人一起為她送上美好祝福。

女孩腮幫子鼓起,胸口劇烈起伏,臉也漲得通紅,“就知道顏淑,顏淑,你眼裏除了她,難道一點我的位置都沒有嗎?”

徐千裏和顏淑怔在了原地。

女孩氣呼呼上了車,摔門而去。

......

雖然肖勝男的父親肖勝是個刑警,收入一般,但她母親家裏世代經商,家庭條件很是優渥。這一點顏淑永遠也比不上她,她要好好利用母親家裏的資源。大學畢業時,當她聽說顏淑選了醫科,她就要讀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醫校--哈佛醫學院,一定要把那個顏淑比下去,要讓徐千裏看到她。

可是去了美國她就後悔了,什麽把顏淑比下去。人家徐千裏根本就不在乎顏淑是學什麽的,家庭條件怎麽樣。因為人家是顏淑,所以徐千裏倒貼也得黏著。

而她自己在美國不管做得多好,徐千裏都只是禮貌性地回以“讚”或是“你真棒”之類的表情包。

本想著自己去了美國,顏淑和徐千裏也是異地讀大學。但是沒想到徐千裏卻抓住一切機會往顏淑身邊湊,而自己想多回國見見徐千裏,卻被肖勝都給攔下了,理由是:你自己當初吵著去美國念書,去了又不安心學習,整天老想著回國是怎麽回事?

所以每年也只是過年她才能機會回來一趟,而過年徐千裏也只忙著怎麽和顏淑多呆一會兒。她根本沒機會單獨見徐千裏一面,要見也只能在朋友聚會這種場合,而這種場合顏淑都在。

她回來之前並沒有先給肖勝打電話,而是先打給了徐遠征,用一種小輩的甜膩語氣,賴著徐遠征讓徐千裏來接她。

雖然這個年代,科技發達了,從波士頓乘飛機到燦陽市只需要8個小時,但因為時差等原因,路上還是很辛苦的。

而肖勝男一點都看不出疲憊,她三個小時前就已經在飛機上開始梳洗打扮了,盡管一路風塵仆仆,但走下飛機的那一刻,她就像一顆發光的夜明珠,和周圍已經懨懨的長途旅行者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身精致的西瓜紅色少淑裝,頭上頂著與衣服同色系的貝雷帽,腳登白色高根鞋。欣長的脖子上戴著一串泛著金屬光澤的黑珍珠項鏈,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精致的妝容,紅唇如蜜,白框黑墨鏡。雖然推著行李,但仍然難掩那禦姐一般的氣場,是的,她回來了,現在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女孩了,她要用女人的魅力來打動那個自己心愛的人。

出了國際到達的航站樓,一群人舉著各種牌子,有中文有英文的,都忙著接機。

有的人在擁抱,有的人在握手,大家彼此接上頭,陸續匆匆離開。

肖勝男在人群裏觀望,她期待能第一眼看到那個自己想見的人。

“寶兒~,我的寶兒~,你可回來啦!”一個略胖的女性,穿著一身高訂時裝,在喊她,是肖勝男的媽媽。

但肖勝男的目光並沒有在媽媽身上停留,而是在她周圍擋視,但那裏只有肖勝和徐遠征。

“哎呀,幾年不見,勝男真是越來越好看啦。”徐遠征笑著說。

“徐伯伯好,”肖勝男急切地問,“千裏呢?”

“這怎麽回來了也不問問爸爸媽媽好不好。”還沒等徐遠征回答,肖勝沒好氣地說,“千裏現在有工作,今天要去查案子,你以為全世界都圍著你轉吶。”肖勝一直覺得她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還喜歡爭強鬥狠,心性不好,所以經常會適度“打擊”她。

肖勝男咬著嘴唇,低頭不語。她有想過徐千裏帶著顏淑一起來的可能性,她這一身精致的行頭,除了引起徐千裏註意,更是防止萬一遇到顏淑,也可以把她給比下去。但是她真的沒想到,徐千裏竟然沒有來。

“徐伯伯,你答應過我會讓千裏來接我的,怎麽說話不算話呢。”她不顧長途飛機的疲憊,在那麽逼仄的空間裏精心打扮,等來的竟是三位中老年接機團,心裏很是惱火。

“行了,怎麽跟你徐伯伯說話呢。”肖勝已經火冒三丈。

“好啦,勝男好不容易回來了,一路也辛苦了,你這當爹的剛見到閨女就發火又是怎麽回事?”媽媽許懷雲看不下去了,趕緊接過肖勝男手裏的行李車。

“還不都是讓你給慣的,誰都得圍著她轉。”

肖勝男氣得臉頰通紅,頭也不回地直奔停車場。

*

徐千裏今天確實有事,傍晚時分,他拉著顏淑一起乘坐地鐵來到了燦陽市的腹地--蓮花街。

這裏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城中村,之所以在市中心還沒有被當作棚戶區拆掉,是因為這裏是目前燦陽市唯一一處還保留著的老城區,就相當於是老燦陽市的唯一記憶了。

所以市政最後決定將這蓮花街進行維修改造,保留了下來,作為燦陽市最後的老城區,結果還成了網紅景點,燦陽市的游客必訪的打卡地。

因此蓮花街的主幹道兩邊全是賣各種小吃的小吃店和琳瑯滿目各類小玩意兒的雜貨鋪。因為是老城區,路面很窄,人流又大,來往的人群是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徐千裏拉著顏淑在人流中穿行。

“老板,請問這個蓮花街78巷在哪裏?”徐千裏向一個餃子鋪的夥計打聽。

兩人好容易擠過了熙攘的人群,七繞八拐地走進了一個巷子,將嘈雜的人聲甩在了腦後。

徐千裏給顏淑眨了一下右眼,使了一個挑逗的眼色,獨自進了巷子,顏淑無奈一笑,留在了街面上,繼續閑逛。

這個巷子是住家的區域,雖然和商業街只拐了一個彎,但因為兩旁沒有任何店鋪,全是民居,所以並沒有游客。

沒有霓虹燈,只有個別房間裏透出的昏黃光線,顯得安靜異常。置身其中,就好像穿越一般,巷頭是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而巷子裏則是靜謐安詳的二百年前的老街景。

此時徐千裏才看清巷子裏的路是青色的石板路,因為時間久遠,石板已經被磨得平滑,映著月色泛著清冷。兩旁的建築很古樸,斑駁的墻體記錄了小巷的點滴時光。

徐千裏尋著門頂小小的門牌前行,停在了一個簡陋的防盜門前,正欲敲門,“哐當”一聲,門先打開了。一個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但精神很好的五十多歲的女性走了出來,腰間還圍了一個粗布印花圍裙。

她手裏端著個面盆,差點撞到徐千裏,“您好!你在找人嗎?”她帶著一種老街坊式的親切。

徐千裏坦然,“請問,您是羅雯羅大姐嗎?”

羅雯怔了一下,“哎呦,我可不記得還認識你這樣一位小師哥呀。”

“孫箏在家嗎?”徐千裏禮貌地問。

“額!原來是小箏的朋友啊,不過他的朋友知道我名字的可不多啊。”語畢,羅雯回身向屋裏喊話,“小箏~你朋友來找你了。”

接著她身體向旁邊一閃,夏天,門內還設了一道防蚊的紗簾,她一手掀著簾子,道,“先進去坐,別客氣,我先去旁邊鄰居家借點面,今天正好包餃子,還差點面,一會兒一起吃飯啊!”

羅雯風火著走了,徐千裏進屋,一個雙手沾著面粉,戴著無框眼鏡,也紮著個圍裙的消瘦男人走了出來。

一看到徐千裏,男人瞬間石化,似乎還掉著渣,“你......怎麽......”

“不好意思,孫箏博士,多有打擾,我只是來問幾個問題,馬上就走。”

孫箏呆在原地,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你不該來這兒找我的。”

“我來的時候很小心,沒人跟稍,連局裏都沒有報備,只是我個人的來蓮花街轉轉,順便到你這兒看看。”

“來我臥室談吧。”孫箏帶著“躲不過就勇敢面對”的凝重表情帶徐千裏進了一間狹小的臥室。

臥室雖然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門後一個不大書架上堆滿了基因和生物學方面的專業書籍。唯一的一把椅子給了徐千裏,孫箏坐在了床上。

“什麽事?。”孫箏提前做好了“防護”,“關於申家和智因的事情都免談。”

“剛才出去的那位是您的母親吧?”徐千裏淡淡地問。

“是,怎麽了?”孫箏警覺地回答。

“卡特莊園聽說過嗎?”

“當然了,他們有一部分業務和我們的差不多,算是我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別緊張,我......”徐千裏頓了頓,“古田和張苗苗你認識嗎?”

“不認識。”回答得斬釘截鐵,但孫箏眼底卻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眸光,雙手微微卷了卷。

“既然都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了,不應該連他們兩位經理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孫箏有點窘迫,進而變成了戚然,攥緊了剛才虛握的雙拳,“你來.....到底想幹什麽?”

徐千裏其實是用了一點審訊手段,就是先問一些訊問對象知道的問題,看看他的反應,尤其是他知道但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如果說得不是實話或者不想回答,就會出現一些微表情和肢體動作。

這就像是提前準備了一套試紙,如果後面訊問者再出現類似的微表情或肢體動作,就可以判斷他是否在撒謊,甚至是正確答案了。

“那這樣吧,我一會兒問你的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不方便回答的,也可以不回答。”

孫箏給了徐千裏一個白眼。

徐千裏假裝沒看見,“你母親有沒有給你說過她退休前在哪裏工作?”

“沒有。”孫箏雙唇一抿,見徐千裏挑眉,又說,“她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不相信可以問她本人。”

“怎麽,你認為我應該不相信你說的話嗎?”徐千裏定定看向他。

“......”孫箏掀了一下眼皮,“你是警察吧?”

“是呀,”徐千裏大方承認,“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我真的沒什麽可說的了。”孫箏哀求。

“你為什麽要去智因?”

“這個不談。”

“這不是關於智因,而是關於你啊?”

“我可以不回答的,不是嗎?”

“噢,對了,我的問法有問題。”剛才說好是是非題,怎麽又變成問答題了,“你是為了你母親才學得基因工程,然後去了智因,對嗎?”

孫箏猛得擡頭,雙手握得死緊。

五秒的死寂,還是拒不回答。

“那個你給我發的那首打油詩裏的‘白玉房’裏有基因改造人,是嗎?”

孫箏雙拳捏緊,眉頭皺成了尖。

“你心裏很矛盾,覺得應該做點什麽,但是又害怕傷害到自己的家人,對嗎?”

孫箏的手攥得快掐出血了,但仍然裝啞巴。

“好了,今天為難你了,我走了,再見!”

剛來到門口,就見羅雯端著半盆面回來了,“哎呀,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今天正好包餃子,怎麽也得吃了再走。”

“阿姨,謝謝您,不必了,”徐千裏壓低聲音,在羅雯耳朵嘀咕道,“鐘離和卡特莊園裏的朋友們托我問候您。”

羅雯頓時僵在了原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徐千裏已經走出了寧靜的巷子,遁入了熱鬧的人群,難覓蹤跡......

按照約定,徐千裏來到了蓮花街上的網紅奶茶店,就見顏淑站在那裏,手捧好大一杯咖色的奶茶,遠遠望著他,酒窩深陷,笑意盈盈,“怎麽樣,事情辦完了嗎?”

他很自然地攬過顏淑,“辦完了,很順利。讓你久等了,今天咱們就在這兒好好逛逛。”

顏淑只覺腰間一緊,“給你也來一杯吧。”

“不必,咱倆就喝一杯。”

顏淑擡眸,嗔怪,“老這麽沒羞沒臊的。”

徐千裏胳膊圈得更緊了,“我要不主動,就靠你,咱倆這戀愛還不得談到天荒地老去。”

顏淑覺得耳根發燙,垂了眼,很快又擡頭,道:“那......徐伯伯那邊......”

“明天,明天我就把我這些年的疑問一次和他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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